六岁那年，顾家**阿棠因一句孩童间的戏言，被卷入了帝国权力的中心。

白发苍苍的皇帝指着身边那位漂亮却孤寂的小太子，问她愿不愿做他的皇后。

她因怜悯他“没有娘亲，没有朋友，晚上会哭鼻子”而点头。一诺既成，风雨相伴。从此，

深宫高墙内，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依偎，共同成长。从青梅竹马到帝后相依，

他们面对的是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深不见底的宫廷阴谋，以及彼此心中那份最初源于怜悯，

最终刻入骨血的深情。第一章：宫墙内的初见永昌四十三年的夏天，似乎格外的漫长而炎热。

蝉鸣在御花园的浓荫里声嘶力竭地鼓噪着，搅得人心浮动。六岁的顾家**，名唤阿棠的，

紧紧攥着父亲顾昀深绯色官袍的衣角，亦步亦趋地走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。皇宫真大啊，

大得让她头晕目眩。朱红的宫墙一道接着一道，仿佛没有尽头，

琉璃瓦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光。她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拘谨，

只想快些结束这次莫名其妙的“陛见”，

回到自家那个可以肆意奔跑、爬树、摘海棠果的小院子。父亲是当朝吏部侍郎，官居四品，

按理说，像她这样年纪的官眷，尤其是女童，是极少有机会面圣的。可今日一早，

宫里的内侍却特意传旨，点名要父亲携她入宫。“爹爹，皇帝陛下为什么要见我呀？”路上，

她仰起头，小声地问。顾昀低头看着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，

那双酷似亡妻的明澈大眼睛里盛满了困惑和一丝怯意。他心中亦是疑虑重重，

只能温和地抚了抚她的发顶：“陛下仁厚，或许只是想见见臣工的家眷。阿棠乖，

待会儿见了陛下，要懂规矩，不可失仪。”“嗯。”阿棠用力地点点头，

把父亲的话记在心里。终于，引路的内侍在一座极为恢弘肃穆的宫殿前停下脚步，

匾额上是三个烫金大字——“乾元殿”。这里是皇帝处理朝政和接见重臣的地方，
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。殿内有些空旷，甚至带着一丝凉意。高高的御座上，

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。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，身形清瘦，

面容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病气，但那双眼睛，虽然浑浊，

却依然有着洞察世事的锐利和久居上位的威严。阿棠跟着父亲跪下，行叩拜大礼，

稚嫩的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：“臣女顾氏阿棠，叩见皇帝陛下，

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“平身吧。”皇帝的声音温和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
顾昀谢恩起身，恭敬地垂首立在下方。阿棠则依旧有些紧张地躲在父亲身后，

只探出半个小脑袋，好奇地打量着御座上的老人和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人。

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小哥哥。他穿着杏黄色的储君常服，身姿挺拔，面容极其漂亮，

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童。皮肤白皙，鼻梁高挺，嘴唇抿成一条淡淡的线。然而，

最吸引阿棠注意的，是他那双眼睛。那是极为幽深的黑色，

里面没有一丝属于孩童的活泼与光彩，只有一片沉寂的、化不开的孤寂和清冷。

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，仿佛与周遭的华丽喧嚣隔绝开来，自成一方寂静的天地。

皇帝的目光越过顾昀，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上，

嘴角牵起一抹温和的笑意：“好孩子，到朕跟前来，让朕瞧瞧。

”顾昀轻轻推了推女儿的后背。阿棠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鼓起勇气，迈着小短腿，

一步一步挪到御阶之下。皇帝仔细端详着她，

目光在她那双清澈无邪、带着些许怯意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

似是满意，又似是怜惜。他忽然开口，声音放得更缓，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：“好孩子，

告诉朕，想当皇后吗？”此言一出，不仅阿棠愣住了，连下方的顾昀也骤然抬头，

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。立储君、选皇后，这是国之根本，

岂能如此儿戏地在这样的场合，问一个六岁的稚童？阿棠被这突兀的问题吓了一跳，

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半步，仿佛想重新躲回父亲的庇护之下。她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，

脱口而出的是最直接、最简单的想法：“可是……可是您已经有皇后了呀。”她记得入宫前，

嬷嬷教过规矩，提到过中宫皇后娘娘。皇帝被她天真无邪的回答逗笑了，笑声在殿中回荡，

却带起一阵压抑的咳嗽。他止住咳，伸手摸了摸阿棠柔软的发顶，

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怅惘和指向性：“不是我的皇后，是他的。”他的目光，

转向了身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小哥哥。阿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

再次对上了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眼睛。小哥哥也在看着她，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波动，

像是投入石子的古井，泛起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。做这个漂亮小哥哥的皇后？

阿棠更加困惑了。她虽然年纪小，懵懂地知道皇后是皇帝陛下的妻子，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。

可是……那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要离开爹爹、娘亲（她指的是继母），离开哥哥姐姐，

住进这个又大又冷清的皇宫里吗？

意味着要整天和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、不爱说话的小哥哥在一起吗？

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。于是，她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可辨：“我不要。

”那一瞬间，阿棠清晰地看到，小哥哥眼中那刚刚泛起的一丝微光，迅速地黯淡了下去，

比熄灭的烛火还要快。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，遮住了所有的情绪，

重新变回了那个没有生气的、精致的偶人。他微微低下头，盯着自己脚下的金砖，

小小的肩膀似乎不易察觉地塌下去了一点。不知怎的，

阿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。她并不是讨厌他，只是……只是害怕陌生的环境，

舍不得自己的家。看到他这副样子，她忽然觉得他好可怜，

就像她曾经养过的那只不小心摔伤了腿、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兔子。她抿紧了嘴唇，

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带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皇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，他轻轻叹了口气，

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迫在眉睫的忧虑。他再次开口，

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沉重的悲伤：“他从小就没有娘亲，也没有朋友。过不了多久，

朕也要离开他了。”阿棠震惊地抬起头，看着皇帝满头刺眼的白发和憔悴的面容，

似乎有些明白“离开”是什么意思了。那意味着，就像她再也见不到生母一样，

这个小哥哥也即将见不到他的爹爹了。皇帝的声音更加柔和，

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：“他很可怜的，皇宫又很大，

他晚上会哭鼻子……你能帮朕陪着他吗？就算……算是朕求你了，好孩子。”没有娘亲，

没有朋友，爹爹也要走了，晚上会一个人哭鼻子……这一连串的信息冲击着阿棠幼小的心灵。

她天生心软，富有同情心。家里的小猫小狗受了伤，她都会难过好久，

非要精心照顾到它们痊愈不可。此刻，听着皇帝用那样悲伤的语气描述，

再看看那个低垂着头、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哥哥，她心中的怜悯和一种模糊的责任感，

瞬间压过了之前的害怕和不愿。她歪着头，很认真地想了想。陪着他，

就是不要让他一个人哭鼻子吧？就像姐姐晚上会来陪怕黑的她一样。

如果是这样……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。终于，她抬起头，迎上皇帝期待的目光，

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小脑袋，声音清脆而坚定：“好吧。我答应您，我会陪着他的。

”这一声“好吧”，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。御座旁的少年猛地抬起头，

那双沉寂的眼睛里，再次燃起了光亮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，

牢牢地锁在阶下那个小小女孩的身上。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、真正愉悦的笑容，

他连连道：“好，好，好！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！”他转向顾昀，“顾爱卿，

你生了个好女儿啊。”顾昀心情复杂至极，既有对女儿未来的担忧，又有对圣意难测的惶恐，

但此刻也只能压下满腹疑虑，躬身道：“小女顽劣，蒙陛下不弃，是臣全家之幸。

”谁也不知道，这一个六岁孩童因怜悯而许下的承诺，将在未来的岁月里，

如何深刻地影响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运，又如何缠绕住两个年轻人一生的爱恨悲欢。

第二章：东宫伴读就这样，阿棠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皇帝金口一开，

她便成了太子萧景珩唯一的、特许的伴读。不同于其他遴选入宫的伴读需要经过严格考核，

她的身份特殊，几乎是半强迫性地被安置在了东宫。入宫那日，

母亲（继母）拉着她的手垂泪不止，反复叮嘱她要谨言慎行，万事小心。父亲眉头深锁，

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：“阿棠，皇家深似海，日后……你好自为之。

”阿棠并不完全懂得父母言语中的沉重，她只是抱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布娃娃，

带着几分对未知的恐惧，更多的是那份“要陪着那个可怜小哥哥”的单纯念头，

坐上了前往东宫的轿辇。东宫比乾元殿要小一些，但也同样空旷、冷清。宫人们规矩森严，

行走无声，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。太子萧景珩，也就是那个漂亮的小哥哥，

似乎比初见时更加沉默。起初的日子，阿棠过得极其艰难。萧景珩性情孤僻，不爱说话，

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或是读书，或是习字，或是听太傅讲学。阿棠作为伴读，

需要陪坐在一旁。可她年纪小，又活泼好动，那些艰深晦涩的经史子集对她而言无异于天书，

常常听着听着就开始打瞌睡，或者偷偷地玩自己的手指，要么就是盯着窗外飞过的小鸟发呆。

太傅碍于她的“特殊身份”，从不敢苛责，只是偶尔无奈地摇摇头。

萧景珩也从不主动与她交谈。两人虽然朝夕相对，却像是隔着无形的屏障。阿棠觉得很闷，

很不自在。她开始想念家里自由自在的日子，想念爬树掏鸟窝的哥哥，

想念一起扑蝶嬉戏的姐姐。好几次，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她躲在东宫配殿的被子里，

偷偷地掉眼泪，开始后悔自己当初那个轻率的承诺。但是，

她记住了皇帝的话——“他晚上会哭鼻子”。有一天夜里，她因为口渴醒来，

蹑手蹑脚地起身想去找水喝。经过萧景珩寝殿外时，

她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、细微的啜泣声。他真的在哭鼻子！阿棠的心一下子揪紧了。

她犹豫了片刻，还是轻轻推开了殿门。月光透过窗棂，洒在空旷的殿内。

萧景珩没有睡在床上，而是蜷缩在角落里，把脸埋在膝盖里，

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。那一刻，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、神情淡漠的太子，

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、即将失去父亲、孤独无助的孩子。阿棠走过去，

学着她难过时姐姐安慰她的样子，伸出小手，轻轻地拍了拍萧景珩的背。萧景珩猛地一震，

抬起头来，脸上还挂着泪痕，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一丝被窥见脆弱后的羞恼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进来了？”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。阿棠没有回答，

只是把怀里一直抱着的、那个有些旧的布娃娃塞到他手里，

用带着睡意的、软糯的声音说：“给你。我难过的时候，抱着它就会好一点。

”萧景珩看着手里那个针脚稚拙、却柔软温暖的布娃娃，

又看看眼前穿着白色寝衣、头发微乱、眼神却无比真诚的小姑娘，心中的壁垒，

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开了一道缝隙。他没有拒绝，只是默默地抱紧了那个布娃娃。

从那晚之后，两人之间的关系，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。萧景珩依然话不多，

但不再完全无视阿棠的存在。他读书习字时，

会允许阿棠在旁边看她自己带来的、带着插画的闲书或者玩些七巧板、九连环之类的小玩意。

偶尔，他会在太傅布置的功课上，用最简单的方式给阿棠讲解几句，虽然往往收效甚微，

但至少是一种交流。阿棠也渐渐发现了萧景珩的另一面。他其实非常聪明，过目不忘，

太傅教授的复杂内容他很快就能领悟透彻。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情绪，

只是习惯于将一切都压抑在心里。他会因为一篇策论得到夸奖而眼中闪过极淡的笑意，

也会因为某个官员在朝堂上针对他的奏章而暗自握紧拳头。

阿棠开始尝试用她的方式“陪伴”他。

她会把宫里嬷嬷给她做的、造型可爱的点心分给他一半，尽管他通常只是浅尝辄止。

她会在他练字练到手酸时，自告奋勇地要帮他磨墨，虽然常常把墨汁溅得到处都是。

她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讲宫外听来的趣闻，讲她家海棠树结了多少钱果子，

讲她哥哥又闯了什么祸被父亲责罚，尽管他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，很少回应。春天，

她会拉着他去御花园看刚刚绽放的桃花，偷偷摘下一两朵，别在他的书案上；夏天，

她会指着荷塘里嬉戏的锦鲤，大惊小怪地欢呼；秋天，她会捡拾最漂亮的落叶，

夹在他的书页里；冬天，她会趁着宫人不注意，团起一个雪球，小心翼翼地砸在他的披风上，

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咯咯笑着跑开。萧景珩的生活，因为阿棠的到来，

仿佛一池寂静的死水，被投入了一颗活泼的石子，荡开了一圈圈生动的涟漪。

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多了起来，虽然笑容依旧罕见，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，开始有了温度，

有了光彩。他会在阿棠因为想家偷偷哭泣时，

默默地递上一方干净的手帕；会在她因为背不出书被太傅（虽然不敢明说，

但眼神里的失望让阿棠难受）无声责备时，晚上悄悄把她叫到身边，

方式重新为她讲解；会在她被其他几个偶尔入宫、身份更高的宗室子弟嘲笑“乡下丫头”时，

冷冷地一个眼神扫过去，让对方瞬间噤声。他们之间，

形成了一种奇特的、相依为命般的羁绊。他是她在这深宫高墙内唯一的熟悉和依靠，而她，

是他冰冷孤寂的世界里，唯一鲜活、唯一的温暖来源。第三章：风雨骤至平静的陪伴时光，

在永昌四十五年的冬天被彻底打破。皇帝的身体如山倾般垮了下去，缠绵病榻数月后，

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，溘然长逝。丧钟响彻整个皇宫，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。那段时间，

皇宫被一片素白笼罩。哭声震天，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的悲痛，有多少是政治作秀，

无人能辨。阿棠穿着赶制出来的孝服，跪在哭灵的人群中，

看着跪在最前方、一身重孝、背影挺直却单薄的萧景珩，心里难受极了。她知道，

那个曾经用温柔又悲伤的语气请求她“陪着他”的白发老爷爷，真的“离开”了。

在整个丧仪过程中，萧景珩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持重。他按照礼制，

完成所有繁琐的仪式，接待宗室勋贵、文武百官的吊唁，举止得体，神色哀戚却不见崩溃。

只有阿棠知道，他只是在强撑。好几个夜晚，

她都能听到他寝殿里传来压抑的、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。

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莽撞地闯进去，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，安静地坐在他的殿门外，

隔着门板，默默地陪着他。有时候，

她会小声地哼起母亲在她幼时哄她入睡的、不成调的歌谣。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，

但她希望，至少能让他知道，他不是一个人。先帝大行，国不可一日无君。

在顾命大臣的主持下，年仅九岁的太子萧景珩在一片暗流汹涌中，登基为帝，改元“承熙”。

阿棠的身份，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她虽然年纪尚小，但几乎是内定的未来皇后，

被允许继续留在宫中，陪伴在新帝身边。她从东宫的配殿，

搬到了离皇帝寝宫更近的长乐宫偏殿。然而，登基大典的辉煌过后，是更加严峻的现实。

小皇帝年幼，朝政大权实际上掌握在以靖安王萧铭（先帝的弟弟，

萧景珩的皇叔）和辅政大臣之首、太尉高崇为首的两派势力手中。靖安王萧铭，年富力强，